为什么你要努力地做一个南方人

历史上的中国南北之分

胡马秋风塞北。

杏花春雨江南。

诸多关于中国意象的描述中，南方与北方的巨大差别，成为许多西方汉学家眼里无法解释的巨大谜团，这简直就是两个国家。其实在中国内部，这种划分也是无时无之，上古神话中黄帝与蚩尤即是北方与南方的部落首领。时至今日，吃肉粽还是吃甜粽依然是中国的南方人和北方人之间足以“撕裂”国家的巨大难题。

▲你站哪边？

其实法兰西、意大利、美利坚有着一样的南北方主义。北纬三十度的分界线在很多地方都决定同一件事。英国实证主义史学家巴克尔认为，有四个主要自然因素决定着人类的生活和命运，这就是：气候、食物、土壤和一般自然景观。

中国南北方的差异，还受到长期传承和积淀的文化、道德和知识等因素的影响。许倬云先生也说，中国的南北方，简而言之，北方是“羊+小麦”的文化，而南方是“猪+水稻”的文化。我以为从这个意义上看，北方的代表食品应该是羊肉泡馍或者羊肉烩面，南方的代表食品是糯米排骨或者猪油拌饭。

▲中国地理分区

南船北马、南米北面，中国南北在地理上的区分，古已有之，不同时期各不相同。

最初的界线，是长江。赤壁之战挡住了曹操一统天下的步伐，开启了南北割据的格局。到了晋宋时期，衣冠南渡，视洛阳为荒土，所谓长江以北，尽是夷狄。长江成了文化与政权双重对峙的界线，有苻坚投鞭断流的狂妄，有祖逖中流击水的雄心，也有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偏安偷乐。越过长江，就能化割据为统一，晋灭吴，隋灭陈，宋灭南唐都是如此。

▲“滚滚长江东逝水”，长江及江畔的古都南京是中国南北割据的历史见证者。

秦岭淮河做为南北方分界，雏形也很早就出现。守江必守淮，单纯以长江天险为界的割据政权很难持久，淮河开始成为了南北对峙的分界，三国时期长江北岸淮河流域就是被东吴所据有。年，南宋小朝廷和金国达成绍兴和议，双方约定以淮水大散关一线为界。虽然二十年后海陵王完颜亮就撕毁和议发动南征，但一直到蒙宋联合灭金的一百多年间，双方的冲突摩擦基本还是在这一线，陆游有诗“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描述的就是这一时期。

▲b年9月南宋与金对峙图/布哈林制图

现在我们所划定的南北方的地理分界线正是秦岭淮河一线。蚌埠淮河大桥，正前方有一块大牌子，一面写“中国南方欢迎您”，背面写的则是“中国北方欢迎您”。然而秦淮线并不连贯，也并非文化意义上的南北方的分界线。文化意义上的南北方，包含了身份认同、生活习俗、文化传统等各个不同的差别。不同人眼中的“北方”并不相同，譬如香港人会把粉岭以北都称为北方。

▲在广东可能遇到的关于“北方人”的不同阐释

南方北方之间的政治经济地位一直处于变化之中，北方经历过多次的战乱和游牧民族入侵之后，南方逐渐超越北方成为了经济重心，进而带来了教育、文化等领域的全面领先。到了明代开始，已经不得不采取分南北榜录取进士来平衡南北方学子的差距，清代沿袭了这一政策，但是进士分南北榜，状元却不分，因此从各省状元数量我们也可以窥见这中间的差距。（相当于今天高考要分南方卷和北方卷）

▲明太祖朱元璋画像

洪武三十年科举会考，录取51人皆为南方人，称为“南榜”，引起北方学子不满，状告南方主考官舞弊。朱元璋龙颜大怒下旨彻查，最后相关主考官被凌迟、流放，朱元璋亲自录取61人，全为北方人，称为“北榜”。

有清一代，按现行的行政区域划分统计，有汉人状元共计名。其中，45个来自江苏，占了40%，浙江20个，占了17.86%，两省共占58%，北方的直隶4人，山东6人，河南1人，陕西1人，山西则一个没有。（《皇清进士题名录》）

▲年，嘉庆二十五年时的清帝国地方行政区划

自中国的近代化转型开始，南方更是极为重要的转型策源地乃至根据地。主导晚清自强运动的四大名臣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只有张是北方人。此后，维新运动的领袖康有为、梁启超均是广东人。反帝革命运动的领袖孙中山、胡汉民、汪精卫均系广东人。晚清至民国，自强运动、维新运动、革命运动三大运动，均系南方对北方的反制。

▲电影《国产凌凌漆》中虚构的对立的南方军与北方军

中国的现代化也是从南方开始，上海与香港最早成为中国最现代化的大都市。改革开放后，所谓“孔雀东南飞”也是指整体而言南方更具备资源、人力配置的市场条件，四大特区均在沿海一线。至今日，广东一省的GDP已匹敌俄罗斯，不知道俄罗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国。

从现代化程度而言，今天的长三角和珠三角远超京津唐和、西北、东北及中原地区。深圳从经济总量而言，毫无疑问超越香港成为全国第三城，这个年轻的城市几乎是中国在硬件意义上的最现代化的城市。龙应台认为，现代化就是南方的海洋文明对北方的大陆文明的冲击及替代。

当代中国南北之争的表象

提及南方和北方，你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是什么？是冬天有没有暖气还是粽子吃甜还是吃咸？一般网络上谈起这种话题，都是表面争论下的其乐融融，大部分话题都是玩笑和段子，从娱乐的角度看，俨然南北一家，不分彼此。

▲集中供暖区域分界线，你的家乡有暖气吗？

有些人说，网络上看似汹涌的南北之争，其实不过是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大学生在刚接触到新领域时的少见多怪罢了。真正的分歧，往往都掩盖在饱含恶意“地图炮”里面。

比如这一阵，常年在地域黑榜单前列的东北人又风口浪尖了一把，这次他们又多了个新的称呼“瑞典人”，因为瑞典在欧洲东北部，很多人为了规避敏感词和关键字，开始用这一称呼来代替东北人。

▲穿这个出门会不会被打？

这次让瑞典老哥们又火了一把的事件是“偷菜”，或者说“摘以为没人要的芒果、香蕉”。有好事者专门整理了所谓“瑞典人偷菜合集”，内容大都是生活在海南、两广一代的东北人，在市场上公然偷菜，在路边偷摘香蕉这些，你问怎么知道是东北人？

▲百度“东北人”自动联想的结果

“那我寻思这玩意儿没人要了呢”（请用东北小品腔读一遍）。

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和传统其实远没有人们自己想象的那么久远。建政后五六十年的时间里，东北人在全国的形象发生过数次戏剧性的转折，变化之大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年，情景喜剧《东北一家人》播出并风靡一时，尤其是片头曲《东北人都是活雷峰》传唱度颇高，那时的东北给人的印象还是豪爽、仗义，好面子、爱喝酒，伴随着那股咋咋呼呼的东北腔调，颇具幽默感，这部剧的背景是东北大型国企的普通工人家庭一家三代之间发生的故事。

以赵本山为代表的东北小品、二人转等作品称霸春晚的那些年，东北的故事里很少再出现城市、国企，舞台悄然转到了农村。工人主角也换成了有一点土气、俗气的农民，起名都是白云黑土、刘老根这样生怕别人不能识别其身份的名字，系列剧《乡村爱情》更是常播常红，已经到了第十季。

▲乡村爱情剧照，屏幕之外看不到的还有花裤子和满手腕的手串。

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东北人的形象又发生了一些不是很令人乐观的变化。东北籍为主的主播们迅速占据了以快手为代表的网络直播平台，有点诡异和拧巴的服装，略显低俗恶趣味的直播内容，一口标志性的东北话，在这个标签化的时代辨识度极高。网友称为“重工业烧烤，轻工业喊麦”。

▲网络上喊麦、社会摇等网络直播带动下的东北“社会人”形象。

有变化是好的，但是一直向下变化就令人焦虑了。其实东北只是一个缩影，整个中国北方都有一种巨大的无力和虚脱感，哪怕是经济没有拖后腿的山东，“直男癌大省”的形象在网络上传播得也越发广泛。

▲《山东男孩过节回乡指南》一文下的读者留言，北方人是一家啊。

“很正常啊，那不闯关东吗，我们本来就一家人”，一个山东朋友对此评论道。

一向被视为“传播”北方文化的央视春晚的收视率也能说明不少问题。越往南，除夕夜看春晚的就越少。偌大一个中央电视台，有成为北方电视台的趋势。这也是中国南北差异的一个表征吧。我们收集了一些“南北战争”的素材，来分析一下何以会有这样的文化现象，“南方化”为什么会是“现代化”的一种体现。

▲年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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