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堤防为中心探究长芦地区盐民生活概况
关于堤防问题,笔者主要查阅光绪《重修天津府志》。罗列众多,主要有天津县、沧州、南皮县、庆云县、静海县、青县诸堤,然论及与海岸盐场关系,大多语焉不详,且多为河堤,海堤甚少提及。笔者又查询海河下游管理局相关资料,也仅得到几个通海闸和减河修建资料,并无系统、持久、大规模的海堤修造工程。晚清至民国除了天津港的防浪堤等护港措施较为完备外,今汉沽、大港及塘沽南部海堤工程建设几乎为零。国家海洋局海洋情报所年的报告显示,汉沽大神堂至涧河口之间为11公里的人工土堤;大神堂至老马棚口之间81公里为石堤;老马棚口至歧口之间14公里为“自然堤”。
其中石堤段又分三种:A.砌石护坡石堤,大神堂至永定新河口及新港以北的北塘沿岸,大神堂附近坡度为45,蛏头沽一带为75。B.抛石护坡石堤,土质海堤外部抛石而成。坡度约为45。C.石墙。用水泥将石块胶结而成。垂直立于海滨,分布在新港船闸经海河防潮闸至东沽渔船闸一带岸边。即便在近现代海堤技术条件下,年8月19日的强风暴潮,仍然造成了塘沽海河防潮闸两侧石墙多处被潮所毁,整个塘沽有30多公里的海堤被冲垮,东沽、新港一带有1万多户居民被淹。再如更早的年4月28-29日,塘沽至北塘铁路被冲断,塘沽本地有千百家被淹,大沽最高潮位达到6.1-7米。这都足以证明即便是现代技术,也不足以应对极严重的风暴潮。古代海堤技术更差,沿海居民受灾情况当更严重,特别是芦台8场的盐户灶民。
那么天津地区的海洋灾害优势什么情况呢?波浪、风暴潮、暴雨、地震,乃至人为开采地下水造成的地面沉降,都成为破坏海堤,进而威胁沿海居民的重要因素。以风暴潮为例,年以来(年为止)共发生了26起,平均4-5年出现一次。遗憾的是,天津地区的方志与盐业志书并无大量对于盐场所遭受海洋灾害的记录。且不说古代没有水泥,便是金属河闸也建不起来。因此,大多数时候,天津府辖境乃至县城也都受洪灾之害——既有河灾,又有海灾。七十二沽的名称与天津人的泽国记忆都证明了这一点。那么,顺着这个逻辑往下想,塘沽、汉沽、上沽岭、唐家河是什么情形也就不言而喻了。
对于盐民生活的研究,讨论得比较充分的有淮南盐民的生活和对福建浔美盐场内部粘氏和施琅家族社会權力更替的两篇文章。第二篇主要讨论地方富户士绅粘氏在科举为官优势加持下成为浔美盐场主导势力,再到军管的海禁锁国时期,施琅凭借军管和军功取代粘氏地位的历史进程。第一篇则更近于今天讨论的主题,即盐民的一般温饱、盐民的财产与人身安全,加上河北师大的一篇长芦滩契研究,就足够讨论清代一般盐民生活的概况了。淮南篇中讨论的淮南盐场并不在今天安徽省的淮南市,而是接近今天淮河入海口以南至南通一带沿海的江苏盐场。这一带有著名的范公堤,当地人对范公堤的认识是阻隔海水侵入良田,防止淡水破坏盐田,所以说白了这是一道捍海护农的海堤,而盐田被排除在范公堤保护范围外,这通过地图也能看出来。所以盐民的生活就明确没有海堤防护了。
在淮南盐场受灾记录中可以发现,最严重的一次海灾一次吞没了3万男丁。还有稍小的一次,也有数千盐民丧生。这远比我之前对于长芦盐场之类的明清受灾避难的估计要严重得多。我分析过从粮县运粮等补给品到盐场的路线,无论船运还是骡马运输,都不大可能从吃水浅的盐田和泥泞的滩涂运进主粮和其他补给品。而比较适宜的运输方法是从联通盐场外海的内河绕到外海,再到盐场海岸一侧接驳。因此,当时我猜测如果发生海灾,盐民如想逃生,也应该坐海船到内河或远离风暴潮的海岸避风。当时淮南盐场的史实说明,实际情况比我想象得更残酷——海灾时盐丁根本无力逃脱盐场,直接葬身恶浪之中。
对于这种高风险生存方式,盐民们仅仅能从一些很微不足道的方面来竭力自保。以富国场场署上沽岭为例,其村址建在“岭”(贝壳堤)上,上沽也形象地说明了这个岭周围的环境是“沽”,也就是水体范畴。岭地势高,利于排涝、防洪;沽可以蓄水、存水,也就是分洪功能。再如“沙井子”,其含义是在贝壳堤上的一口供应甜水的马蹄井,这依旧遵循上述原则,即选村址在地势高的贝壳堤上,而且有甜水井可供生存。有趣的是,大港地区确实有一个“甜水井村”。
淮南盐场中的盐民各项生活用品乃至煮盐所用的锅子、苇子都需要向垣主贷买。苇子贷买的两种偿款方式都极为苛刻,“活”的需要将盐产量中50-60%抽给垣主,而“呆”的则要将40-50%抽给垣主。虽然后者看似优惠些,但是一旦盐民租用的苇子受海灾被浸,长达两年时间内寸草不生,也就意味着盐民倾家荡产——没有苇子烧盐,连带欠两年的盐偿,再去买别地的苇子,即便用呆的办法,也意味着这两年的盐产全部用来还新旧两个呆期苇贷,而盐民也需要生活的,再找垣主或别的富户借钱买米,然后又要偿还米钱的高利贷,这样盐民就彻底还不完了。
平时盐场官吏和压价盐商,乃至与官僚勾结起来分赃的流氓恶棍,承平时节也会狠狠克扣盐民,使得盐民经常早晨出去晒盐,却不知道中饭该怎麽解决的悲惨境地。所以他们经常需要像垣主或者富户贷买米,以葆温饱,但是这就像今天的高利贷、某贷一样是无底洞,一直欠着他们钱。而衣服也常常穿不起——大人有衣服穿,但也只是芦苇絮子填充,下身只有单层裤。小孩子则经常只穿上半身,到了冬天小孩干脆不穿,阖家围在柴禾少得可怜的火堆旁取暖。所以对盐民来说最难熬的不是夏天,而是严冬。
有清一代的盐弊大略如此,而这也是长芦盐场盐民所面对的。滩契的情形与内陆买卖田土的地契类似,只不过称谓等有所不同,滩副的兼并也遵循自由竞争为主的两极分化原则,而这也正是上文中所提及的盐户中的“富户”的来源。垣主则复杂些,但是也继承了明清时期的引岸专商制度中专卖商的地位,只不过以“公司”的形式,甚至只是换汤不换药的把旧垣主改个摩登的名字罢了,实际上做的还是老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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